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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庆雁 2023:一场默剧 | 张营营

“文献与批评”作为“云雕塑”的理论栏目,分为“理论研究”和“讲座与论坛”两个部分,适时推出展览评论、艺术现象分析、当代艺术理论探讨等,具有新角度、新见解的学术文章。






编者按:

2022 年 12 月,勤奋的雕塑家胡庆雁推出了他又一次个人作品展览。

他在央美研究生毕业作品就呈现出了他一直以来的两条艺术发展线索。一条线是他的《一堆泥巴》,运用泥塑写生的技法,先将一团泥塑造为某一个现实生活事物的形象,再叠加塑造为下一个形象;这件作品依次展开后,至今没有终结。另外一条线是以木雕的方式,以一块树干拷贝木制器具,后续作品甚至直接拷贝木材(树干)本身。

前者貌似泥塑写生甚至貌似炫耀泥塑技巧,实则在塑造一个个具体形象的背后,将“泥塑”这一基于具体材料的造型方法从造型的结果,推向了具有普遍性的造型(塑造)行为本身。后者是一种雕塑本体即“形质语言”的悖论性呈现,将木头经过雕刻行为几乎还原为“木头本身”的呈现。

十四年来,胡庆雁的艺术基本是沿着这两条线索展开,但在不同材料媒介的开拓上横向展开的更多。这次展览的作品再次呈现了这两条线索,也加上了作为绘画元素的色彩。这里向大家推送的是张营营为他写的评论文章。


展览海报,图片由艺术家和麦勒画廊提供


胡庆雁:2023 展览现场,图片由艺术家和麦勒画廊提供


胡庆雁 2023:一场默剧


第二性质


在“胡庆雁:2023”展览中,机械式复制的大理石作品与其活生生的原型别无二致,这些大理石表面呈现了一种过分真实的客观,这种视觉特性带来了艺术作品对“第二性质”的考量。


胡庆雁 《售罄》2022,31×53.5×37 ㎝,大理石,图片由艺术家和麦勒画廊提供


作品的第一性质通常是基于表面的,是真实、自然、温和、善良的,也是流动性与临时性的。作品的第二性质,是基于本质的,是仿真、乖癖、冷静与质问的,也是相对恒定与长久的。这不仅仅关涉材料的性能。


艺术可以在第一性和第二性之间转换,在类似于匮乏与满足、沉睡与清醒、真实与复制之间显化情节。


多余的石头


当活生生的原型挪了位置便容易产生“分歧”,而这种分歧恰好是引发反思的诱因。比如,一块“多余的石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它原本的空间在展厅外两百米处,一片茵茵草丛中,艺术家使用“乾坤挪移”或“移形换影”的手段将展厅的空间与石头进行了巧妙置换。“多余的石头”因此有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地方,艺术唯有借助这种独一无二性才能构成历史。


胡庆雁《一块多余的石头》2021 - 2022,组合尺寸可变,(石头:44×97×45 ㎝),现成品石头,图片,图片由艺术家和麦勒画廊提供


当观众知晓这不是一块“真石头”,而是机械复制的大理石制品时,会如何看待眼前的这片草坪?又会报以何种目光看待大理石版本的这块石头呢?


一瞬间,就连石头周围的空气都变的极具趣味性了,思索的行动也在脑海中被调动起来。这样做的意义不仅增加了一种复杂性,增加了人们对眼前事物的思考,也增加了异质性的气息。


躺平的围栏


“地上的蓝色”是一大块平躺的围挡板,它是现代中国城市景观的标志之一。


它的躺平,如同一场纪念……它高低起伏、错落有致的拼贴式造型,营造了一种很轻盈的视觉效果,它看似随意,实则坚定。大理石板的重量绝非轻易让人抬起,但手绘的蓝色颜料却剥开了一层源自现实的沉重,露出轻松、透气的大理石白,仿佛湛蓝色的天空飘进一缕清爽的气流。


无论如何,颜色在社会制度背景中都有其独特的文化内涵,如地面的蓝、墙上的红、大理石的白,都是先于艺术家的描摹而存在的。当色彩的文化性能一旦形成,它便成为一种思想材料和一种语言供人使用。


胡庆雁《地上的蓝色》局部 ,2022,749×272×6 ㎝,(44 件,每件 68×68 ㎝),汉白玉 、水性漆,图片由艺术家和麦勒画廊提供


微型纪念碑


理解胡庆雁的作品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要理解他形而下的图像所从属的本质是什么。这些作品的图像与社会复杂情节之间有着直系亲属关系,它们从属于大众化的社会生活。它们是社会图像的一种大理石版本。


左:胡庆雁《蔬果店I》2022,尺寸可变, 9×31×53.5×37㎝,大理石,图片由艺术家和麦勒画廊提供

右:胡庆雁《礼物 VII》2022,29×99×37 ㎝ ,大理石,图片由艺术家和麦勒画廊提供


大理石材质是经典的,它记录了活生生的原型们的每一天,也记录了它们显而易见的悲剧式结局――从快递运输箱到菜篮子,无一例外都会被过期的功能所遗弃,它们被运载到这里,替换上坚硬且光滑的外壳。它们一旦被凝视,就有了成为“烈士般”微型纪念碑的可能。


始于减法


胡庆雁的作品始于一种减法,始于传统手工雕刻和大理石材质,我暂且称它是一种“自然古典主义”,即用古典的手段描摹现实,并置入焦灼、反思等思想条件,却不做出任何道德上的判断。艺术家不以评判世界为己任,而是观察和记录,并提出自己的问题。   除了传统雕刻手法,作品中也使用了一些新的技术工具,这些机械的或手工的复制,将活生生的原型带到了它本身无法达到的境界。毫无疑问,艺术家挖掘了这个时代中人们精神文化的构成因素,并揭示和再现了近几年尤为特殊的社会生态景观。这种景观悲壮但不欢腾,忧愁却不卑不亢。


胡庆雁《呼吸》2022,73×58×44 ㎝ ,大理石,图片由艺术家和麦勒画廊提供


禁锢空间


“寂静的世界”、“废品”、“蔬果店”、“呼吸”、“塔”这些活生生的原型,与其说它们是艺术家一次有关造物的想法或观念,不如说是一次坚决的行动,是艺术家在经历了一种非比寻常之后的心中阵痛。


胡庆雁带着自己独有的、极致的完美主义情结,对一文不值的旧纸箱、塑料框、菜叶子进行了十分严苛的复制,似乎想要疯狂的改变现实,并欲凿出对“美丽新世界”的幻想和对旧世界的祭献。


胡庆雁《家》2019-2022,110×130×110㎝,青石,图片由艺术家和麦勒画廊提


在作品“家”的石洞中,也有一种声音呼之欲出。它被包裹在艺术家凿出的石料空间中,那声音来自民间,来自个体,也来自社会的整体氛围。它透着光,极力呼吸着空气,当你望向石块洞口时,你会发现,空间明明是敞开的,却又明显能感受到空间被禁锢,像极了那场“人与空气的厮杀”。


默剧般悲剧主义


展览中作品的肆意散落,制造了一个沉静、不动声色的戏剧场面,就像一场默剧。玩笑的背后往往是浓郁的悲剧主义色彩。


“胡庆雁:2023”中的作品是在一种特殊而强烈的精神气候中得来,它们带着朴素的平民主义精神,而非英雄主义情结入场。这些熟悉的材料和造型,代表了一个阶级,一种平民的语调,但却与压迫和反抗无关。相反,它们在用每一寸大理石的肌肤、每一口质感的呼吸与大众深度共情。自然界有它的气候,气候的变化决定这种或那种植物的出现,精神方面也有它的气候,它的变化决定这种或那种艺术的出现。【1】


艺术家往往不会回避抵抗与紧张的契机,他们总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操心这个社会,使之恢复统一。他们琢磨身边的材料与思想之间的紧张关系如何才能被标识出来,他们操心于一种解答,却不会停留在其中,而是当一个问题和作品被提出后,转而前往下一个问题和作品中。【2】


Where is the art?


展览中有一撇“惊鸿”,是作品“ Where is the art”中的红。


当我将 Where is the art ?作为一个问句进行搜索时,一个明确的答案是“艺术在当代艺术的空间、时间和地点中”。即是说,在当代艺术视线范围内的东西都是艺术。然而,艺术的发生却绝不仅仅是在艺术空间,而是在更广泛的社会空间里。


“艺术在哪里?”或“艺术应该出现在哪里?”是艺术家胡庆雁对于艺术整体性的一次询问,抑或是在询问一种缺失――在艺术应该出现的地方,它却消失不见,或它处于失声状态中。这种情况着实让人唏嘘。


胡庆雁《Where is the art,2022,74.5×85×4 ㎝,大理石、油画颜料,图片由艺术家和麦勒画廊提供


“ Where is the art ”也是艺术家的一次呐喊:我们信赖、仰仗并实践、探索多年的艺术,在人们遭遇的事实面前到底有无功效?艺术的能动性在哪里?艺术与社会的连接处又在哪里?


Where is the art ?这个问题亦是有关利用与效用的。“艺术在哪里?”是关于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的,如审美价值和市场价值。而“艺术应该在哪里?”则是有关艺术效用的,即艺术应该出现在需要它发生作用的地方,并承担起一部分责任来。


Where is the art ?这句话的含义,我想也同样适用于艺术家。


注释:

【1】《艺术哲学》,丹纳著 / 傅雷译,中信出版集团。第1章“艺术品的本质”,略改写

【2】同上


原文出自麦勒画廊 :

【评论文章】张营营《胡庆雁2023:一场默剧》 




【完





  关于作者 

 


张营营,独立策展人,写作者,现生活于北京。德国卡塞尔文献展研究者,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策计划2019”获奖策展人,2017年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媒体特邀,首届杨峰基金会“微征集”项目入选策展人,自媒体运营6年。她致力于研究艺术的语言、工具和方法在互联网时代的视觉表征与哲学内涵。




排版:郑彭艺

编辑:金龙

审校:琴嘎

资料提供:张营营、胡庆雁、麦勒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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